他立刻转到路边,上了一辆公共汽车,以便及早到达那儿。车开到了尽头,他才继续步行。那天他走了很远,寻找他曾耕种过的土地、那个农民以及他的家。可是一直到将近黄昏,他还没有找到,因为街道已大大地变样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当他最终认出那个老地方时,他发现那里已没有耕地了。几年前,这儿还是一片肥沃丰产的土地,那个老农民曾自豪地声称,他的家族已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现在,一家丝织厂在这儿平地而起,这是一件新事物,它跟过去的村庄一般大小,厂房的砖头又新又红,窗户在屋顶上闪闪发光,黑烟则从烟囱里缕缕不绝地冒出来。当源正站着观望这座工厂时,一声尖锐的汽笛鸣响了,铁门突然打开,一股缓慢、滞重,由男人、女人和孩子组成的人流从宽阔的大门口涌了出来。他们度过了劳碌的一天,知道明天的生活将同样如此,他们必须这样日复一日地活着。他们的衣服浸透了汗水,身上带着丝茧中死蛹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源站在那儿注视着这些面孔,有点异想天开地想在其中发现那张老农夫的脸。可是他一定被一个妖魔吞没了,就像他的土地一样。他不在那股人流里。这些毫无血色的城里人,每天早晨从陋屋里爬出来,晚上又爬回去。那个老农夫已到别处去了,他和他的妻子还有老水牛都走了。源想,他们肯定走了,现在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就像过去一样的坚韧不拔。想着他们时,他露出一丝笑意,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痛苦。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沉思着。他也要以某种方式寻找他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