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她的眼风,陈登云才懂了她的意思,连忙点点头道:“好亮的灯!……哦!是的,应该换成绿色的电泡。我已跟小马说过,并且我亲眼看见他预备了的,何以又不改换?”
“我想,一定是丁丁的主意!”
“不见得罢?”
“你怎么知道不见得?……想到有这们多客,又有洋人,若果不把电灯弄得雪亮,不怕人家说她点惯了清油灯吗?”
陈登云一笑走开,跟着便是老杨来把灯泡换了。立刻这个舞厅里——此刻可以说是客厅里的光线,就柔和了,恰与庭中的月色花荫配合成一片优美的境地。
嵇太太忽然诧异道:“谁叫人把电灯泡换了的?……真聪明!”
嵇太太是三十年纪,一个正在发福的少妇。从面孔到一双脚,从头发的电烫样式到鞋子后跟,无一处不显得四平八稳,没一点指得出瑕疵,但也没一点引人兴趣的特征。态度也大方平淡,好像熟透的一颗水蜜桃,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她是出身大家,而又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在交际场中,是那样的蕴藉文雅,却与任何人都无过分亲热之表示。也因此之故,她虽然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过于文爱娜,比起罗罗的那种洋泾浜英语来,更不知高明到哪里,可是一般美国空军人员,总把她当成有学问的老阿姐,也一样同她跳舞,也一样同她谈天,甚至有时也一样的邀她坐吉普车兜风,或到几处空军营去出席什么联欢会,而到底是不敢越份,而到底只算是忘形的朋友。她就是这点强,就是这点才把一个自命风流浪漫的嵇科长抓住了,使他只敢偷偷摸摸,而不敢光明正大的胡搞,并且还不惜把一面惧内的挡箭牌挂在口上,一点不怕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