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递上一支烟,老刀牌香烟。父亲说:“德哥,春头上,是春头上。”
老德把烟夹在耳朵上,又是问了很久,才哑声说:“他姑夫,我,记性老不好……”
父亲急了,说:“德哥,你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老德门头往前走了两步,说:“叫我想想。”
天黑下来了,父亲像乌鸦似的在村口的路边上立着,他的两臂像翅膀一样乍开去,喃喃地对着夜空高声自语:“说是树,那能是‘树’么?老天,这就不能说说……”突然间,他又像是夹了尾巴的狗一样,掉头就往村里奔去。父亲太痛苦了,奔跑中的父亲就像是一匹不能生育的骡子!
夜墨下来的时候,穗儿奶奶还在院里纺花呢。那时候穗儿奶奶家里有一架老式的木纺车,那是她当媳妇时娘家陪送的嫁妆。那纺车上点着一支线香,飘一线香火头,一支香就足够了,穗儿奶奶纺花时就要这么一点点亮。那亮里一嗡一嗡的,扯出些蜜蜂声儿,一时长出来,一时短回去,诗润润的,像是胡琴。穗儿奶奶心静,穗儿奶奶有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