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一番思索之后,自己鼓动了自己,穿过省垣,渡江而南,由皖南到江西,由江西越大庾岭到广东,便是到了隆冬,在那地方也不怕冷,仅仅要解决吃饭二字而已。五尺之躯,难道这还有什么问题?他越想是胆子越大了。
走到下半夜,虽然是旷野无人,清风明月,不免寂寞,转念一想,不是自己落魄,怎样可以南北驰驱,走许多路,而且这种大自然的风景,自己领略最多,同岁同样的青年,哪个又能做到这种地步?一个人到了极无奈何的时候,必是在这万般无奈的当中,强词夺理地找出一线长处来安慰自己!惜时这种思想,就是如此。他上半夜的悲哀,让下半夜的自豪,一齐解释掉了。
走到天亮,已离省城不远。白天有些不便进城,找到一幢古庙,且在那里睡了半天。到了下午,方开始向进省的路上走。到了夕阳西下,红霞半天的时候,离城还有七八里路,这里是一带乱山岗子,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只有那高不过人的小树,零落在几堆古冢之间,在淡黄色的斜照日光里,更觉得这风景是格外地凄凉。惜时翻过了一座乱石岗子,由北朝南望去,只见那岗峦之前,黑影沉沉,外围一道城堞,这正是安庆城里的人家。在这黑影之外,一道白气茫茫的影子,横在大地上,便是千里迢迢,绵延不断的长江。那日色斜照在大地上,腾起一层青青的矮雾,越是显得暮色苍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