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已盖上了重重的混凝土,要掀动它,谈何容易。
半个世纪就这么过去了。那些犯下战争罪行的人,大都安享天年而去了。秘密也就永远作为秘密带去了天国。
而今日,广州正在大规模地重建,旧的建筑业已不多见了。昔日的荒郊野岭,今日已高楼林立……人们是要急急往前赶,无暇回顾过去。连当日试爆原子弹的荒岛,今日不早已芳草姜萎、晴川历历了么?大地似乎健忘,人类也就更健忘了。
于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不到二十年,便有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而二战之后,各种各样的战争,又几时停息过呢?多次战争累积起来,死亡人数绝不少于两次世界大战的人数……莫非人类,是所有嗜血的动物中最残忍的一类,一旦残杀起来,死亡便以千万计?!历史学家不是想通过历史来叩问人类究竟是什么吗?
回答应当是有了。
悬在人类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剑,随时可以把整个人类彻底毁灭!
那么,躲藏在这个匿名电话的后面,又是怎样一桩不可告人的可怕罪行?!
是这个电话提醒了秦江!
他习惯于在喧嚣中把握住自己的思路。当年写文章,可以在监狱中,可以在闹市里,可以在沸腾的工地上——太安静的书斋,反而为安逸所收卖,任何激愤之词也吐不出来了。今天,也正是这骚扰的电话,这卑劣的恐吓与露骨的贿赂,反而打开了他的思路,让他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来回穿梭——他走进了历史深处,又从历史深处向现实的严峻处返来。历史充满了血腥,现实也就不会那么轻松。也许,这正是他这一代学者不可摆脱的宿命。这电话同样是一个宿命,预示了他非要在这半个世纪前的血与火的面前不可以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