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市总工会、局里、市“老干部俱乐部”预先派人送来了十几架花圈,通知说有头面人物要来参加追悼会。报社派来了记者采访老头子的生平和革命经历。一切表明,这是木材加工厂有史以来将要召开的最隆重的一次追悼会——因为是木材加工厂有史以来最不可等闲视之的一个人物死了。
厂里的工人们议论:
“嘿,这叫虎死不失威!再过一百年咱们木材加工厂也不会出这么一个跺跺脚惊天动地的人物啦!”
“那用说?死了,还把邢大头治得服服帖帖的!”
“倒抬举了小姚!讣告上那大名排在局党委书记后边啊!”
退了休的守义他爸和晓东他爸,认为义不容辞地应该借此时机表达对老厂长的特殊感情。两位老人主动承担了指挥布置追悼会会场的责任。
于是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老姚也出马了!这叫‘草船借箭’,老姚那是为小姚当上厂长忙活呢!”
“小姚早就是老头子的干儿了!要不他算老几?凭啥当‘治丧委员会’委员?”
“瞧姚守义那小子装出的一副难过相儿!其实他心里保准高兴着呢!快当厂长了,不高兴骗谁?”
姚守义真是挺难过的。老厂长死了,他才愈发觉得老厂长活着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个人情味儿十足的好老头儿。尽管有些霸道,有些主观,有些说一不二。而且,他愈发意识到,老头子是把他看透了的,就像老头子把邢副厂长看透了一样。周围许多活着的人,却并不能看透到他内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