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宋靠近了。她向我多情地笑,偎在我的怀里。她问我怎么样?我说很好,真的很好。我突然想唱歌。大宋说,你就唱吧。我说你知道我不会唱的。这时江里唱了。一艘远洋货轮远远驶近,激昂的声音抚摸着起伏不定的微波,在江心荡漾开去。我觉得我们正在与上海融为一体,与外滩融为一体。我们回去时,街上已华灯初放。我们读着上海滩新的一页。
第二十二章
元旦走了,春节来了。这两个家伙总是挨得很近,像一对不即不离闹了别扭的夫妻。天气骤然冷下来。大雪横着飞,头发竖着飘。又是一个出色的冬天。脚冷得叫人绝望。为了御寒,我刚到上海来时曾带了一双双层皮质的“巡洋舰”。这种军工产品是陕西货,穿起来叫人想到炮火烽烟的海湾战争。它笨如木屐,外形粗糙,可结实耐用。鞋尖有定型钢板。这就是特色。我一生都在追求有特色的东西。它不仅有保暖功能,而且有防卫功能。如果打起架来踢人家一脚,绝不亚于北方的野马之蹄。基于这种想法,我就把它带来了。在我的鞋群里,它算是优秀的一双。我曾穿出许多体面来。元月底的某一天,我忽然感到它已不宜再过冬了。一个在满上海行走的人,应当懂得脚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