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是空中的声音,但并不扰乱秋日的雾霭;是景象,但又不淹灭眼前的葵花。我为什么要在意书是首版还是终版呢?我从来都没有重读我出版后的任何一本书。在我眼里,没有哪本书有出版日期,没有哪本书有装订。
如果字母e在某个地方排颠倒了或者字母g的字号错了,我干吗要在意呢,我真的不在意。
一旦我强迫自己去回忆,那又有多少快乐呢?第一本《白孔雀》的样书是给我母亲的,她弥留之际我把那书放在了她手中。她看了看书的外观,又看了看扉页,再看看我,那目光是黯淡的。尽管她很爱我,但我觉得她怀疑那东西算得上是一本书,因为它是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写出来的。在她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她情不自禁对我小有尊重。但对于大千世界里的我,她并不那么看得起。她可能觉得我这个也叫大卫的人永远也不会像传说中的大卫那样用石头击中哥[1]利亚。既然如此,何必还枉费心机?
别惦记着歌利亚了!总之,她读不了我的第一部不朽之作了。这书就束之高阁,我再也不想看到它。她也再没看到它。
安葬了母亲,我父亲费力地读了半页,估计跟读外语差不多。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呢,儿子?”
“五十镑,爸爸。”
“五十镑!”他颇为惊讶,然后用精明的目光审视我,似乎我是个骗子,“五十镑!你这辈子就没干过一天苦活儿,怎么就能挣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