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我这回出去,一定要先找到姓谭的。然后从姓谭的那里,我就能够找到金端同志。”
胡柳瞪圆眼睛望着他,觉着他这时候是一个老实、笨钝,固执非常而心地纯善的傻孩子。只有这样的孩子才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艰难,也不顾危险。只有这样的孩子才会在干一件大事之前表现出天真的无知,过分的严酷,不近人情的淡漠和毫无处世的能耐的样子来。她轻轻叹着气,越往下听,就越发忧愁。她想起他无亲无故地漂泊在外,不知道多长的日子,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那险诈凶恶的社会随时都会加害于他,不觉伤心掉泪。周炳又是另外一种心思。他想那个人既是姓谭的,配上那副相貌,就准是谭梹无疑。他想既然他不在震北村,就一定在宝安,要不就在香山,他也一定能在宝安,要不就在香山找到他,不会有什么疑问。他又想,既然只有这一条线索,一条门径,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只要一心朝前走,就能水落石出。他不明白一个人在走着一条笔直的道路,怎么别人会替他担心发愁。
胡柳哽咽着,低声说道:“这岂不是大海捞针?”
周炳比她更加低声说:“只要有针,我就能从大海里把它捞起来。”
可以听得出来,周炳的声音里有的是坦白、快乐和单纯,跟他平时说话里面所包含的调子一模一样。他说这么勇敢豪迈的大言壮语,却没有使唤高亢铿锵的声调,也没有露出慷慨激昂的神色,倒像是一个懦弱、胆怯、迟钝、愚昧的孱头在那里喃喃絮语的一般。胡柳无可奈何,最后说了一句满不相干的闲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