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开开门,呼着一团白气,踏着院子里细碎柴草上晶亮的霜花儿,一手拿了盘子,一手用瓢舀了豆子去换豆腐。转回来,盘子里便有了方方正正白白嫩嫩颤颤巍巍的一块豆腐,同样升腾着白气,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不禁张嘴咬一口:“嗯,这豆腐,没治儿了。”
人们对他早就熟悉了:十二三岁,一头硬刺刺的头发理得很短,看得见青愣愣的头皮。长胳膊细腿,皮下是不断增长和积蓄的力量。肩头,一根新制的扁担,两只挑筐,一头挑了盛豆腐的木盘,一头是大小不等的三块砖头。那砖头,和那椿木梆子一样古老得不可琢磨:有点儿扁,又有点儿圆,不方,没棱角儿,也不能说长,绝不是鸭蛋形。表面那种光泽,是人的手磨出来的,那手上满是油渍和汗渍,那指纹也是各种不同规则的。它究竟经过了多少双手的摩挲,几代人的搬弄?谁也不知道。反正主人自打做豆腐,这几块砖就开始“服役”了。
砖头儿下面,总是有一个塑料袋,里边包了一本什么书和笔纸。买豆腐的人们见了,一边提醒他把分量给足些,一边夸:“卖一份儿记一份儿吗?这孩子,真有心眼儿。”时间长了。人们知道了他是李术清的儿子,又称赞:“真行,跟他爸一样,人家的日子怎么会不好过。”